南山北岸

4.

狄仁杰在对沙陀笑完之后就失去了意识。一脸苍白的他显得特别脆弱，让围着他的人不禁要感慨一句，再怎么不符合他年纪样貌的强势，再怎么看上去是全能的，他终究还是人类啊。

沙陀让人把狄仁杰抬回自己住所，彻夜不眠不休地照顾着。沙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，明明那般恨他的，但这些天看着他还是如以前那般，为了破案不眠不休，为了百姓社稷无怨无悔，他忽然恨不下去了。

心里有一股声音告诉他，他不该恨他。他沙陀忠算什么人，狄仁杰是所有人的救星，是社稷百姓们的希望。狄仁杰只属于天下。他有什么资格为了个人私欲的失败恨他。

但一直以来的声音却大声反驳，既然他狄仁杰是属于天下的，当初何苦招惹自己。如果不是狄仁杰，自己也不会沦落到这副鬼样子。

两把声音不断在沙陀心里争吵，沙陀则一脸复杂。有好几次，沙陀差点要把能致命的毒草塞到狄仁杰嘴里，让他死了一了百了。

但他不能，因为命运无法违背。

狄仁杰醒来时，只见床头靠着一个脑袋。他下意识想要知道这是谁，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床头。

使用能力后，他进入了沙陀的梦境里。

他看见一个个片段闪现，没有规律，没有顺序。有时候速度快地他根本没看清楚是什么场景，只有剩下断断续续的话语。

——又见面了呢。果然……时候……决定了。

——沙陀，你要……的。

——兄弟，收手吧。

——沙陀，小心！

——我一定要学会……。

——破案守则……

——我是你贵人。

——沙陀忠！

——我们认识吗？

狄仁杰猛地睁开眼睛，眼神复杂地看着还在睡梦中的沙陀。

接下来的日子里，狄仁杰又恢复了不要脸的极致，有事没事都往沙陀家里跑。对于当初在沙陀梦境里看到的、听到的绝口不提，沙陀也不知道自己梦到的那些零碎回忆被狄仁杰看到了，更不知道狄仁杰对沙陀的情况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猜测，且他的猜测大致上是正确的。

沙陀还是那个医术高超的大夫，狄仁杰还是那个为民谋福的好判佐。

直到狄仁杰的同僚对狄仁杰特立独行的忍耐终于到了最高点，他们抓住狄仁杰一次失误，将他扔进牢狱里。

在被抓入狱的前一天，狄仁杰难得早早从沙陀家里出来了。他站在门口，夕阳如火更似血，染红了狄仁杰的全身。狄仁杰的衣袖被吹起，如同他留恋不舍的心情。

“沙陀，‘我’在四年前的狄府里等着你。”

狄仁杰对着一脸无喜无悲无欲无求的沙陀轻声说。这时候的他，更像四年前的他了。自己已经不能从他那里‘听’到任何声音了。

第二天，狄仁杰被捕入狱。当人们冲到沙陀家里的时候，发现里面空无一人，似乎屋子的主人离开得非常匆忙，连院子里晒着的药草都没收拾就离开了。这使那些想要让沙陀来证实狄仁杰有罪的人的打算破灭了。

狄仁杰穿着一身囚服，一脸潇洒地坐在牢房的床上。囚服上满是血迹，看着触目惊心，但就算这样，本人却笑嘻嘻地不说话。他看着正单膝跪在自己面前给自己处理伤口的沙陀，就算对方下手极重，他痛极也没呼喊。

【疼死你这早就该死的家伙算了！永远只知道笑，永远只知道忽悠我。说是我贵人，结果只会把我拉下水。】

眼前的人模样一点都没变，除了表情比之两年前又生动了些。

等处理完伤口，沙陀冷冰冰地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走。

狄仁杰见此，急忙开口，“沙陀！很高兴又见到你了。”

“我却一点都不想见到你。”沙陀扔下这一句，再也没有理会狄仁杰。

狄仁杰也不在意沙陀的冷淡，只是径自往床上一躺。结果处理好的伤口被这么一撞，就更加疼了。狄仁杰呲牙咧嘴地扭曲着表情，一边扭动身体到不会压到伤口的奇怪姿势，闭目养神。

他的那些同僚每天都要来冷嘲热讽一次。但论口才他们不管谁都不是狄仁杰的对手，往往说到最后，他们都是气急败坏地喊人把狄仁杰抓出去惩罚一顿。这些年狄仁杰见识了各种各样的刑罚，表面上看起来严重的，内里伤的比外表跟严重的，表里一样重伤的。

狄仁杰一个个都熬过来了。他在等，等一个翻身的机会。而这个机会也终于在他三十五岁那年姗姗来迟了。

在被工部尚书阎立本释放出来之后，狄仁杰立刻跑到沙陀所在处。

“沙陀，我出来了。”

沙陀抬头瞄了一眼还没换下囚衣就兴冲冲跑到自己面前的青年，一股奇异的情绪在胸口蔓延。沙陀见到狄仁杰的时候，他已经是褪去所有青涩的人，少有的冲动也只展现在面对奇案的时候。

这些年，他一直看着他。看着他渐渐褪去青涩，渐渐变得接近自己回忆中的那人，开始追求大义，开始满口社稷百姓，开始老奸巨猾。

却没想到，今天再次见到他这副年轻激动的模样。

人是会变的，一直在变。人是不会变的，更深层的东西，一直还在。

狄仁杰在变得更成熟，狄仁杰还是不变地为百姓谋福。

“嗯。”难得的，向来不给狄仁杰好脸色的沙陀应了一声。

“阎尚书给了推荐书，让我到大理寺报道呢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我在那里还能见到你吗？”

“……”沙陀没有再理他，只是沉默地熬着药。

最后，狄仁杰依旧站在门口，这次却是背对着沙陀。

“沙陀，‘我’在四年前的这里等你，要对我好点哦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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存稿已经写到最后一章，这是倒数第二章，下一章就结局了。

结果还是没有把我想要的感觉写出来，嗯等我过几天看看怎么改，最后一章写得太差劲了。如果真的不行，只能在文外解释了。

文笔太差太心塞了。

谢谢各位点开这篇文，坚持看到现在。